姜馥。

【第八号当铺/楼诚】虚荣的骄傲 上㈣

　　黑色星期五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，丝缕般的乌云密布在都市水泥森林的上空，压得行人喘不过气来。连带着心情都被覆上了一层灰霾。

　　明楼百无聊赖的杵在飞机场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。银色的金属盖子被他的大拇指撩开，再扣上，声声清脆悦耳。他从怀里摸出烟点上一支，却并没有放进嘴中。只是夹着任由淡白的雾从指间徐徐冒出被风吹散。

　　当那颗烟的火星燃到烟蒂滤嘴时，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提着箱子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脱下帽子，伸出右手：“好久不见了，毒蛇。”

　　“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慢。”明楼随手把烟头捻灭握住他的手，扬起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。

　  　

　　

　　“咱俩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生死搭档，我第一次来巴黎你就只请我吃一顿饭啊？”王天风娴熟的切开带着血丝的牛肉塞进嘴里。

　　“你可千万别提这个词，和你这个疯子做生死搭档简直是我的大不幸。”

　　“不过我倒是一直挺好奇的，当年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胸膛中弹，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。”

　　“有什么好好奇的？我这是吉人自有天相。”明楼拿起旁边的红酒杯淡淡道。

　　“行，就当是祸害遗千年。”王天风擦干净嘴角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：“见面礼。”

　　明楼一挑眉：“你什么时候也会搞这一套了？”盒子打开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架圆框眼镜和一张纸条。

　　“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。”明楼抚着镜片两侧削得极薄的部分，一副看透你了的表情。

　　“纸条你不打开看看？”

　　“不用看就知道，肯定是这次的任务目标。”

　　“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事。”王天风按响桌子上的铃，披上外套：“走吧，该进行饭后消食运动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即使是再繁闹灯红酒绿的城市，到了晚上也会有它的灯光所触及不到的死角。

　　阿诚和贵婉一路溜着墙根，猫腰悄无声息地跑下某个偏僻建筑的地下室里。

　　贵婉小心谨慎的推开地下室生锈的铁门，然而门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一群革命同志围着桌子讨论情势的场景。有的只是一片狼藉，硝烟味与血液的腥臭味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。墙上溅着触目惊心的鲜血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流出的血泊几乎淌到了她的脚下。

　　这样惨烈的场面，就连阿诚也别过头不忍再看。

　　贵婉双脚发软，只有扶住墙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，才不至于让自己昏厥过去。

　　“怎…怎么会这样？”

　　“不过就是因为你们的计划提前被军统的人知道罢了。”明楼双手插兜从拐角处走出来。

　　“先生？”

　　明楼用眼神示意阿诚不用惊讶，走向贵婉给她一张单子：“这是我借处理后事的名义截下的物资提取单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…”贵婉看也没看一眼他手上那个用众多生命换回来的提取单，她一把揪住明楼的衣领大声泣斥道：“你明明是第八号当铺的老板，明明有能力救他们的！”

　　“我想你搞错了。”明楼慢慢把她的手扯开，一字一顿道：“第八号当铺的能力，从来都不是用在救人上面的。我能给你们截下这个单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。再说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我可不想和王天风那个疯子作对。”

　　“你说谁？！”像是有一把锤子重重的砸向她的心头，贵婉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。

　　“我说的是军统特工，毒蜂。也就是你的恋人，王天风。”

　　贵婉的脸色煞白，恋人是自己的敌人这个事实让她难以接受。她只觉得自己的血和骨头都被冻僵了，然后被明楼的话一根一根毫不留情的敲碎又磨成了粉末。

　　明楼凑到她耳边，嘴角勾起近乎恶劣的弧度：“告诉我，你想替他们报仇么？去杀了自己的枕边人？”

　　

　　楼诚二人在车上一路无言，直到明楼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，你是在怨我太过残忍。”

　　“大哥…你何必做事这么绝。”

　　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何尝不想救他们。”明楼长叹了一口气，语带疲倦：“只是这样做肯定会惹怒主人…他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。”

　　阿诚一惊，猛的踩住了刹车。胶皮轮胎划在地上的尖锐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尤为刺耳：“大哥，那我们该怎么办？！”

　　“暂时应该没事，毕竟我们对他还有利用价值。但如果要是因为这件事损害了当铺的利益就不好说了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阿诚点点头，垂眸不再多说什么。

　　明楼右手覆在阿诚微凉的手背上，安慰道：“为了我们的未来，现在只能这么做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

　　明楼凝视着阿诚被月色勾勒出的侧颜，知道他终究还是无法释怀。毕竟阿诚不过才二十岁，本应是最好的年纪。有属于他自己的圈子，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。本应满腔热血，怀着报国的信仰义无反顾。

　　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，被迫用冷漠与狠绝来伪装，被迫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，承受着无数灵魂的谴责。

　　明楼觉得自己真是坏到骨子里了，以救命之恩的名义，把阿诚禁锢在自己身边，强行折断他的双翅，夺走属于他原本的自由，让他与自己一起堕落到这无底的黑暗，永世见不到光明。

　　

　　后悔了么？

        白家人的出现意味着一切还来得及挽回。